译文
黄河好像从白云间奔流而来,玉门关孤独地耸峙在高山中。
何必用羌笛吹起那哀怨的《杨柳曲》去埋怨春光迟迟不来呢,原来玉门关一带春风是吹不到的啊!
注释
凉州词:又名《出塞》。为当时流行的一首曲子(《凉州词》)配的唱词。
原题二首,此其一,郭茂倩《乐府诗集》卷七十九《近代曲词》载有《凉州歌》,并引《乐苑》云:“《凉州》,宫调曲,开元中西凉府都督郭知运进”。凉州,唐陇右道凉州治所在姑臧县(今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)。
远上;远远向西望去。“远”一作“直”。
黄河远上:远望黄河的源头。
孤城:指孤零零的戍边的城堡。
仞:古代的长度单位,一仞相当于周尺八尺或七尺。周尺一尺约合二十三厘米。
羌笛:古羌族主要分布在甘、青、川一带。羌笛是羌族乐器,属横吹式管乐。属于一种乐器。
何须:何必。何须怨:何必埋怨。
杨柳:指的是《杨柳曲》。古诗文中常以杨柳喻送别情事。。
度:吹到过。不度:吹不到
玉门关:汉武帝置,因西域输入玉石取道于此而得名。故址在今甘肃敦煌西北小方盘城,是古代通往西域的要道。六朝时关址东移至今安西双塔堡附近。▲
诗的前两句描绘了西北边地广漠壮阔的风光。首句抓住自下(游)向上(游)、由近及远眺望黄河的特殊感受,描绘出“黄河远上白云间”的动人画面:汹涌澎湃波浪滔滔的黄河竟像一条丝带迤逦飞上云端。写得真是神思飞跃,气象开阔。诗人的另一名句“黄河入海流”,其观察角度与此正好相反,是自上而下的目送;而李白的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,虽也写观望上游,但视线运动却又由远及近,与此句不同。“黄河入海流”和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,同是着意渲染黄河一泻千里的气派,表现的是动态美。而“黄河远上白云间”,方向与河的流向相反,意在突出其源远流长的闲远仪态,表现的是一种静态美。同时展示了边地广漠壮阔的风光,不愧为千古奇句。
次句“一片孤城万仞山”出现了塞上孤城,这是此诗主要意象之一,属于“画卷”的主体部分。“黄河远上白云间”是它远大的背景,“万仞山”是它靠近的背景。在远川高山的反衬下,益见此城地势险要、处境孤危。“一片”是唐诗习用语词,往往与“孤”连文(如“孤帆一片”、“一片孤云”等等),这里相当于“一座”,而在词采上多一层“单薄”的意思。这样一座漠北孤城,当然不是居民点,而是戍边的堡垒,同时暗示读者诗中有征夫在。“孤城”作为古典诗歌语汇,具有特定涵义。它往往与离人愁绪联结在一起,如“夔府孤城落日斜,每依北斗望京华”(杜甫《秋兴》)、“遥知汉使萧关外,愁见孤城落日边”(王维《送韦评事》)等等。第二句“孤城”意象先行引入,为下两句进一步刻画征夫的心理作好了准备。
“羌笛何须怨杨柳”,在这样苍凉 的环境背景下,忽然听到了羌笛声,所吹的曲调恰好又是《折杨柳》,这不禁勾起戍边士兵们的思乡之愁。因为“柳”和“留”谐音,所以古人常常在别离的时候折柳相赠表示留念。北朝乐府《鼓角横吹曲》中有《折杨柳枝》:“上马不捉鞭,反拗杨柳枝。蹀座吹长笛,愁杀行客儿。”就提到了行人临别时折柳。这种折柳送别风气在唐朝尤其盛行。士兵们听着哀怨的曲子,内心非常惆怅,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戍边的士兵,只能说,羌笛何必总是吹奏那首哀伤的《折杨柳》曲呢?春风本来就吹不到玉门关里的。既然没有春风又哪里有杨柳来折呢?这句话含有一股怨气,但是又含无可奈何语气,虽然乡愁难耐,但是戍守边防的责任更为重大啊。一个“何须怨”看似宽慰,但是,也曲折表达了那种抱怨,使整首诗的意韵变得更为深远。这里的春风也暗指皇帝,因为皇帝的关怀到达不了这里,所以,玉门关外士兵处境如此的孤危和恶劣。诗人委婉地表达了对皇帝不顾及戍守玉门关边塞士兵的生死,不能体恤边塞士兵的抱怨之情。
本首诗调苍凉悲壮,虽写满抱怨但却并不消极颓废,表现了盛唐时期人们宽广豁达的胸襟。诗文中对比手法的运用使 诗意的表现更有张力。用语委婉精确,表达思想感情恰到好处。▲
王之涣这首诗写戍边士兵的怀乡情。写得苍凉慷慨,悲而不失其壮,虽极力渲染戍卒不得还乡的怨情,但丝毫没有半点颓丧消沉的情调,充分表现出盛唐诗人的豁达广阔胸怀。
首句“黄河远上白云间”抓住远眺的特点,描绘出一幅动人的图画:辽阔的高原上,黄河奔腾而去,远远向西望去,好像流入白云中一般。次句 “一片孤城万仞山”,写塞上的孤城。在高山大河的环抱下,一座地处边塞的孤城巍然屹立。这两句,描写了祖国山川的雄伟气势,勾勒出这个国防重镇的地理形势,突出了戍边士卒的荒凉境遇,为后两句刻画戍守者的心理提供了一个典型环境。
在这种环境中忽然听到了羌笛声,所吹的曲调恰好是《折杨柳》,这就不能不勾起戍卒的离愁。古人有临别折柳相赠的风俗。“柳”与“留”谐音,赠柳表示留念。北朝乐府《鼓角横吹曲》有《折杨柳枝》,歌词曰:“上马不捉鞭,反拗杨柳枝。下马吹横笛,愁杀行客儿。”歌中提到了行人临去时折柳。这种折柳赠别之风在唐代极为流行。于是,杨柳和离别就有了密切的联系。现在当戍边士卒听到羌笛吹奏着悲凉的《折杨柳》曲调时,就难免会触动离愁别恨。于是,诗人用豁达的语调排解道:羌笛何须老是吹奏那哀怨的《折杨柳》曲调呢?要知道,玉门关外本来就是春风吹不到的地方,哪有杨柳可折!说“何须怨”,并不是没有怨,也不是劝戍卒不要怨,而是说怨也没用。用了“何须怨”三字,使诗意更加含蓄,更有深意。
三、四两行,明代的杨慎认为其含有讽刺之意,其所著《升庵诗话》中言:“此诗言恩泽不及于边塞,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。”作者写那里没有春风,是借自然暗喻安居于繁华帝都的最高统治者不体恤民情,置远出玉门关戍守边境的士兵于不顾。中国古代诗歌向来有“兴寄”的传统,更何况“诗无达诂”,我们认为读者未尝不可这样理解,但不能就此而肯定作者确有此意。具体这两句的解释:既然春风吹不到玉门关外, 关外的杨柳自然不会吐叶,光 “怨”它又有何用?▲
根据王之涣墓志铭可知,726年(唐玄宗开元十四年)王之涣辞官,过了15年的自由生活。《凉州词二首》当作于其辞官居家的15年期间,即727年(开元十五年)至741年(二十九年)。
这首诗是《凉州词二首》中第一首。此诗以特殊的视角描绘了远眺黄河的特殊感受,展现了边塞地区壮丽而荒凉的景色,营造出一种壮阔而苍凉的氛围,流露出慷慨之气。其虽极写戍边者不得还乡的怨情,但写得大气悲壮,没有衰飒颓唐的情调,表现出盛唐诗人广阔的心胸。“何须怨”三字不仅见此诗艺术手法的委婉蕴藉,也可看到当时边防将士在乡愁难禁时,也意识到卫国戍边责任的重大,方能如此自我宽解。全诗情调悲而不失其壮,是“唐音”的典型代表。
王之涣(688年—742年),是盛唐时期的著名诗人,字季凌,汉族,绛州(今山西新绛县)人。豪放不羁,常击剑悲歌,其诗多被当时乐工制曲歌唱。名动一时,他常与高适、王昌龄等相唱和,以善于描写边塞风光著称。其代表作有《登鹳雀楼》、《凉州词》等。“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。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,更是千古绝唱。
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,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?学广而闻多,不求闻于人也。行古人之道,居于晋之鄙。晋之鄙人,熏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。大臣闻而荐之,天子以为谏议大夫。人皆以为华,阳子不色喜。居于位五年矣,视其德,如在野,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?
愈应之曰:是《易》所谓恒其德贞,而夫子凶者也。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?在《易·蛊》之“上九”云:“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。”《蹇》之“六二”则曰:“王臣蹇蹇,匪躬之故。”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,而所蹈之德不同也。若《蛊》之“上九”,居无用之地,而致匪躬之节;以《蹇》之“六二”,在王臣之位,而高不事之心,则冒进之患生,旷官之刺兴。志不可则,而尤不终无也。今阳子在位,不为不久矣;闻天下之得失,不为不熟矣;天子待之,不为不加矣。而未尝一言及于政。视政之得失,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,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。问其官,则曰谏议也;问其禄,则曰下大夫之秩秩也;问其政,则曰我不知也。有道之士,固如是乎哉?且吾闻之:有官守者,不得其职则去;有言责者,不得其言则去。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?得其言而不言,与不得其言而不去,无一可者也。阳子将为禄仕乎?古之人有云:“仕不为贫,而有时乎为贫。”谓禄仕者也。宜乎辞尊而居卑,辞富而居贫,若抱关击柝者可也。盖孔子尝为委吏矣,尝为乘田矣,亦不敢旷其职,必曰“会计当而已矣”,必曰“牛羊遂而已矣”。若阳子之秩禄,不为卑且贫,章章明矣,而如此,其可乎哉?
或曰:否,非若此也。夫阳子恶讪上者,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。故虽谏且议,使人不得而知焉。《书》曰:“尔有嘉谟嘉猷,则人告尔后于内,尔乃顺之于外,曰:斯谟斯猷,惟我后之德”若阳子之用心,亦若此者。愈应之曰:若阳子之用心如此,滋所谓惑者矣。入则谏其君,出不使人知者,大臣宰相者之事,非阳子之所宜行也。夫阳子,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,主上嘉其行谊,擢在此位,官以谏为名,诚宜有以奉其职,使四方后代,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,天子有不僭赏、从谏如流之美。庶岩穴之士,闻而慕之,束带结发,愿进于阙下,而伸其辞说,致吾君于尧舜,熙鸿号于无穷也。若《书》所谓,则大臣宰相之事,非阳子之所宜行也。且阳子之心,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?是启之也。
或曰: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,不求用而君用之。不得已而起。守其道而不变,何子过之深也?愈曰:自古圣人贤士,皆非有求于闻用也。闵其时之不平,人之不义,得其道。不敢独善其身,而必以兼济天下也。孜孜矻矻,死而后已。故禹过家门不入,孔席不暇暖,而墨突不得黔。彼二圣一贤者,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。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,岂使自有余而已,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。耳目之于身也,耳司闻而目司见,听其是非,视其险易,然后身得安焉。圣贤者,时人之耳目也;时人者,圣贤之身也。且阳子之不贤,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;若果贤,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。恶得以自暇逸乎哉?
或曰: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,而恶讦以为直者。若吾子之论,直则直矣,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?好尽言以招人过,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,吾子其亦闻乎?愈曰:君子居其位,则思死其官。未得位,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。我将以明道也,非以为直而加入也。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,而好尽言于乱国,是以见杀。《传》曰:“惟善人能受尽言。”谓其闻而能改之也。子告我曰:“阳子可以为有之士也。”今虽不能及已,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?